当世界又一次陷入纷乱与沉重之时，乌戈·罗迪纳的作品像一道从天而降的彩虹，让我们转向天空，忘记沉重的地心引力，看到飞翔的可能……
撰文：沈奇岚 策划：何敏
在2022年威尼斯双年展上，主展馆自然热闹非凡，但大家完全被乌戈·罗迪纳(Ugo Rondinone)在圣若望大会堂中的展览“燃烧闪耀飞翔”迷住了。在充满历史和宗教感的空间中，他铸造了7具飞翔的身体，挂在大会堂的空中，像云一样轻盈的身体在空中彼此追逐、舞动，仿佛是《欢乐颂》中的天堂景象。他彻底激活了沉重的宗教空间，所有来到这个空间的人们都抬头仰望良久，像观赏一个奇迹。观众的目光追随着舞者们的身体流动的方向，仿佛能与他们在云端共舞。那一刻，所有人的心灵跃上云层，轻盈无比，完全不舍得转头看其他地方。他们胸中涌现的是久违的崇高感。
罗迪纳说：“这件作品让人目眩，让我们深刻反思生命中的奇迹和奥秘。”的确如此。在这个无比世俗的世界里，每个人都在低头看手机屏幕，在社交媒体上争论不休，在资产数字中焦虑不已，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验这样的崇高和轻盈了。罗迪纳创造的艺术属于另一条路径，他让人们沉浸其中，享受奇迹，由此重新发现自己的心灵。他证明了艺术可以产生轻盈的浮力，让心灵浮出尘世，上升到超越世俗的层面。这是一种向上的力量，承接着源自19世纪浪漫主义对彼岸的向往，又在视觉语言中吸收了20世纪以来的极简主义的表达，在这个新的世纪，呈现出了一种兼具波普艺术的动员力和宗教召唤力的崭新魅力。
Exhibition view: Ugo Rondinone, burn shine fly, Scuola Grande San Giovanni Evangelista, Venice, 2022.Courtesy the artist; Galerie Eva Presenhuber, Zurich; Esther Schipper, Berlin; Sadie Coles HQ, London; Gladstone, New York; Kamel Mennour, Paris; Kukje Gallery, Seoul. Photo © Andrea Rossetti
罗迪纳1964年出生于瑞士，目前常驻纽约，享有国际盛名。1985年至1990年，他在维也纳学习艺术。在上世纪90年代末期，他来到纽约创作和生活，以他独特的极简主义式的浪漫美学，征服了观众和评论界。他使用大量不同的媒介和艺术形式进行创作，涵盖了雕塑、绘画、声音装置以及装置、拼贴等。他写诗，他爱诗和诗人，他已故的灵魂伴侣是美国著名的诗人John Giorno。罗迪纳曾于2017年代表瑞士参展第59届威尼斯双年展，最近几年在奥克兰美术馆、维也纳艺术馆、赫尔辛基美术馆、巴斯美术馆都有重大个展。
在罗迪纳的艺术中总是包含着这种矛盾性：轻盈和肃穆，波普的鲜亮和景观的辽阔，愉快与超越。
在美国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以南的15号州际公路附近，当他的巨型公共艺术作品《七座魔法山》(Seven Magic Mountains)落成时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。面对着广袤的沙漠，罗迪纳堆叠了7座巨石组成的大型雕塑。在每一块巨石上他都刷上了鲜亮的荧光色、粉红色、亮黄色，这些在自然界无法自然形成的颜色附着在巨石上，成为艺术家人造自然的一部分。
7座巨型雕塑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上，像7个对着天空凝望的僧侣，他们久久守候、祈祷、等待。远远望去，这些鲜亮的荧光色消解了巨石形成的重量感，但一点都没有影响它们的庄严和肃穆。在荒漠之中，他用巨石营造了一座轻盈的永恒的彩虹，像一个奇迹。这是他的魔法。
罗迪纳的艺术系统让我想起了卡尔维诺在文学中所热爱的轻盈，还有那段关于月球的描述：“你们会问我们去月亮上究竟要干什么，我们是去取奶的，用的是一把大勺和一个大木桶。月乳是很浓的。”如果有一天，你在内华达的荒漠中看到了《七座魔法山》，是可以相信，那可能是卡尔维诺笔下的“宇宙奇趣”—以色彩对抗地心引力，以飞翔的身体战胜地心引力，竭尽全力的轻盈。
| 沈奇岚：作家、策展人、文化学者。德国明斯特大学哲学博士，华东师范大学设计学院客座教授，现任《书城》杂志编委。沈奇岚关注艺术与哲学的持续对话，曾策划多个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展览和论坛项目。